财富成都智库力荐(作者 首席人物观 作者:江岳)30年激荡的浪潮里,创业者先后缔造了自己的帝国:万达、联想、娃哈哈、美特斯邦威。
而王健林、柳传志、宗庆后、周成建的下一代们——王思聪、柳青、宗馥莉和周邦威能否复制他们父辈的成功呢?他们或另起炉灶、或子承父业,试图去寻找自己的路径。
小芳10月18日,王思聪的名字出现在《2017中国顶级投资人排行榜TOP50》榜单第37位,在清一色的60后、70后入榜者中,这位1988年出生的国民老公被赋予了“最年轻登榜者”的解读。
当王健林的庞大地产王国在今年蒙上不确定的灰霾时,这位网红继承者依然在走自己的路,最大的变化只是低调了而已。8年前,王思聪结束在英国的留学生活回家,王健林给了他5个亿练练手——后来这笔钱翻了8倍。
相比之下,另一位继承者的故事就没有这么顺利了。
21岁的周邦威今年迎来了商场第一场挫折。他的父亲周成建曾经打下美特斯邦威的服饰帝国,又在新品牌和时代的冲击之下步履维艰,周家转型的希望一度寄托于周邦威身上,但8月31日,周公子主导的电商APP有范向它为数不多的用户们发出了“江湖再见”的通知。
中国改革开放和下海浪潮兴起30多年后,活跃在浪尖的人已经换过好几茬。最早的那批试水者要么功成名退,要么吹散在风中,留下“二代们”这两年陆续登场,身体力行着商业传承——无疑,这是一个精彩程度不啻于“打江山”的商业故事。
壹
从老王手里接过5亿零花钱时,留学归来的小王同时收到了这句话:干不好就回万达上班。
那是2009年,万达产业尚未到达遍地开花的巅峰期,但这一年,长白山国际度假区、武汉中央文化区两个大项目敲定,王健林跑在通往首富的道路上也是意气风发,花5亿给儿子试错,就像“定个小目标,先挣一个亿”一般随意。
那时候的王健林父子生活在两个世界,对彼此都不太服气。他们一个是军人出身读书甚少,靠部队式的管理和强硬征战地产,一个浸润在温彻斯特公学、伦敦大学学院的知识体系里,骨子里有对哲学的贵族式思考,多年分离后,他们在饭桌上大概都很难找到能够深入讨论的话题。
5亿零花钱让王思聪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,也理解了父亲混迹生意场的不易,父子俩开始和解。
2015年,王健林开始频频在媒体上秀出对儿子的满意,讲儿子发现老爸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,用“靠谱”“不错”这些词语形容儿子的投资业绩,畅谈将来让儿子接班的事宜,甚至主动聊起去格力公司访问的段子:
董明珠告诉我,她办公室里的年轻女孩不太关心我去,只是问思聪跟着来不来。她还劝我让我不要生气,我说我不生气。
那些瞬间,“首富”幸福得如同一位炫耀儿子有出息的邻家大叔。
最早以粗鄙毒舌闻名社交场的王思聪,这几年在生意里表现出犀利的一面。
他先把自己变成了网红。2015年,媒体话语权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下放,阅读数字化、碎片化、娱乐化成为关键词。消费主义拉拢了新一代年轻人,人们开始毫无顾忌地表达对颜值和财富的崇拜,郭敬明推出《小时代4》赤裸裸宣扬拜金,“娱乐至死”成为最流行的价值观。
作为首富之子,又善于上演手撕名人的戏码,王思聪成为大IP并非偶然——他谁都敢骂,不惜搞砸老王的关系,也不搭理老王“别骂朋友“的请求。有人统计过,王思聪一个月所发的微博,80%以上都能成为头条。
网红带来的吸睛效应成为王思聪投资布局的助力,他的另一个优势是专注,因为自己对游戏、体育等领域感兴趣,他的投资版图大多集中在这些项目上,比如2011年,他花重金收购国内知名电竞战队CCM,当时外界并不看好,直到5年后,电竞行业开始爆发,市场规模超过500亿,腾讯阿里等巨头公司纷纷抢滩入场,人们才开始赞叹“王校长“的好眼光。
互联网是王健林那代人不太搞得懂的世界,正如这位前首富在儿子刚刚成为网红时百思不得其解:怎么他就火了呢?但显然,在互联网这个年轻人的主场里,王思聪玩得很嗨。
2015年,王思聪开始从幕后走向台前,创立香蕉计划,出任熊猫TV CEO。带着首富之子和网红光环,这些属于年轻人的项目都突飞猛进。一年后,熊猫TV跻身直播平台第一阶梯,成为很多游戏玩家的首选。
那个爱骂人的网红王思聪,慢慢变成了会赚钱的首富之子。有接触过他的商人形容,私下里的王思聪思维缜密,谈判技巧很高,完全不像社交媒体里表现出的那副吊儿郎当样。
赚钱的能量还辐射到了王思聪身边的圈子里。如今,他那位有名的网红前女友雪梨已经成为淘宝最赚钱的店主之一。2016年,王思聪还为宠物狗王可可开通了微博,如今,这条最招人嫉妒的网红狗拥有239万粉丝,有“狗生赢家“、”国民小公举“之称,其售卖宠物用品的淘宝店,预计2017年能实现销售额3000万以上。
于是,当王健林的首富光环蒙上阴霾时,与父亲选择了完全不相干路线的小王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。他曾经在微博匿迹三个月,又在今年8月以一张校友合影回归社交场,此后发布的寥寥几张图片,都与生意有关。
2015年,王思聪曾经形容过自己的疑惑:“边界在哪里是值得怀疑的,我们并不知道边界在哪里,法律是不那么明确的。”
显然,相比两年前,如今的王思聪已经有了更多答案。而这种经历世事后形成的精明和警惕——正像他的父亲王健林一样——或许日后能让王家产业拥有更加长久的生命力,和更广阔的想象空间。
贰
19岁的周邦威拥有过一个颇为正式的生意圈入场仪式。
那是2015年4月,美特斯邦威20周年庆生会,一场光鲜的模特走秀表演后,白衣少年周邦威亮相,这位已经收到哥伦比亚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富二代显得有些拘谨,但台下热烈而好奇的眼光、包括史玉柱郑永刚这样的捧场者,都成为那天的梦幻符号——一个属于成人和财富的光鲜世界自此缓缓打开。
那天,周成建也陪在儿子身边,他穿着中式西装,脸上有着江浙中年人保养得当的白皙。彼时,美邦这家传统服装公司已现疲态,Zara、HM等国外快时尚公司品牌的发力,加速了美邦危机裂变的速度。关店潮之下,美邦在2014年收入66亿,同比下降16%,净利润1.46亿,较同期下降64%。
这些数据在2015年变得更加难看,净利润亏损4亿多的成绩单让人唏嘘不已——2008年,美邦在深交所挂牌上市,线下门店近千家,周成建身价百亿成为行业首富,2011年,这家本土服装公司实现了净利润12亿。
周成建曾经努力扭转局势:2013年上线电商平台邦购网,2015年推出APP有范,邀请周杰伦代言,还耗资5000万冠名《奇葩说》——然而,这位传统裁缝并不了解互联网,这些耗费人力财力的试水之举,反而加剧了美邦的库存压力,亏损进一步扩大。
期间,少年周邦威成为有范APP的主导者,频频在《奇葩说》节目中露脸。但他终究没能成为王思聪:没有变成网红,也没有为美邦讲出新故事。今年8月,这款低迷的APP宣布停止运营,周邦威也退出了公众视线。
周邦威在《奇葩说》录制现场
美邦命途多舛之时,周成建长女胡佳佳成为真正的继承者。2016年1月,周成建受徐翔案牵连配合调查,11月,胡佳佳接任美邦总裁,也接下了父亲留下的烂摊子。
胡佳佳为周成建与第一任妻子所生,除去2011年曾参加湖南卫视一档女性交友活动,她的成长路径就是典型的家族企业二代风格:国外留学,回国后进入父亲公司,在各种部门轮岗工作。
临危受命的胡佳佳刚上任就面临被深交所摘牌的危机,她紧急叫停了父亲用来在O2O领域放手一搏的定增计划,据悉预算高达数十亿,还出售了全资子公司华邦科创100%的股权——这些举措被媒体戏称为“卖子解近处渴“——于是,等到美邦2016年年报发布时,净利润那一栏的数字,终于从2015年吓人的负4.3亿变成了3616万元。
但对于美邦来说,危机并没有解除。今年上半年,美邦亏损4475万元。而从目前局势来看,美邦就像一个被挤到边缘的中年人,沉默寡言,没有特色,让追求新鲜感的年轻人们无法记住它的脸。
胡佳佳上任后,美邦启用了一批80后高管,这家传统公司的管理层正在变年轻,但从近期媒体报道来看,周成建依然是美邦真正决策者和对外发言人——今年7月美邦举行品牌升级发布会时,周成建是主角,低调的胡佳佳并未现身。
80后90后继承者能为美邦带来什么?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今尚未明晰,美邦未来也由此陷入迷雾。
叁
有人对中国300万家家族企业进行过调查,发现中国民营企业的典型特点是“寿命短,长不大“,经营10年以上的企业仅占10%。而坊间也流传着一句俗语:富不过三代。
继承者的能力成为这些企业生命力延续的关键。尤其在这几年,传统企业受到互联网模式冲击,转型成为躲不掉的命题,老一辈的经验不再管用,继承者们只能各显神通。
35岁的“公主” 宗馥莉是与王思聪齐名的继承者,由于至今未谈过恋爱,她被媒体调侃为王思聪都不敢撩的妹。她初中毕业就赴美求学,一直到2004年大学毕业后回国。宗馥莉5岁时,宗庆后创立了娃哈哈,这导致父女俩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。
“公主”宗馥莉
宗馥莉曾经有不被父亲认可的阴影,“他不能认可我,这是我最大的挫折”。公主的花名之下,她的铁娘子手腕更为人所知,回国后她直接参与了管理,当时娃哈哈萧山第二基地的员工对她事必躬亲的风格印象深刻:她总是第一个到,最后一个走。
与王思聪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不同,宗馥莉总是一副野心勃勃的模样,以强势果断著称。在娃哈哈集团锻炼几年后,她开始独挡一面,掌管杭州宏胜饮料集团,投资食品饮料上游的相关产业,又在2016年推出以自己英文Kelly命名的果蔬汁品牌Kellyone——这一年,健康果蔬汁正是创业热点。
对于女儿的折腾,宗庆后曾经如此感慨:“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,都要干自己的事,我无法干预,谁愿意总听自己老爸的呢。”
父女俩确实有分歧。比如对待不尽责的老员工,宗庆后重情义,总舍不得开除,宗馥莉推崇公平竞争,直接,眼里容不下沙子,在开除老员工提拔年轻人时从来不犹豫。
比如政府关系。
宗馥莉曾坦言,做企业花费了太多精力去跟政府打交道,“我觉得政府需要面对我们这一代,我们一代永远不可能像我老爸这一代一样”;“你知道李嘉诚都已经搬出去了,为什么我以后不可能搬出去呢?”这位少年时就在美国生活的女企业家如此反问,而这样的想法,父辈宗庆后是绝对不会当众表达的。
这对父女最大的分歧在于对资本的态度上。老牌企业家宗庆后很警惕,他并不认为上市融资是公司发展的好路径,宗馥莉接受美国教育长大,对资本市场的魔力充满向往。不过,她刚刚遭遇了一场遗憾——今年7月,宏胜集团收购中国糖果50%股份失败,宗馥莉为此付出了亏损代价。
但外界似乎并未对这位勤奋低调的富二代报以奚落。
事实上,宗馥莉算得上继承者里的佼佼者,在福布斯发布的“2017中国最杰出商界女性排行榜“中,她以宏胜饮料总经理的身份位列第13名。而作为浙江省新生代企业家联谊会的首届会长,她曾经发起对浙江濒危剧种的捐赠,改变大众对二代企业家炫富、买豪车、泡美女的固有印象;另一方面,她又不喜社交,除了参加会务活动,私下很少与这些二代们有来往。
有女如此,硬汉宗庆后都忍不住公开点赞。2015年2月,这位父亲在微博发布消息,浙江萧山经济开发区十大财政贡献企业评选里,娃哈哈有四家公司上榜,“这几家公司主要由我女儿在打理。作为父亲,不禁对女儿的成长深感欣慰!”
但宗馥莉不屑于仅仅成为优秀的继承者。2016年,她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谈起了娃哈哈:
“对我来说,我不想做个继承者。为什么一定要继承呢?我不想去继承一家公司,但是我可以去拥有它。如果我做得成功的话,我希望能够去并购娃哈哈。那就是一种拥有,不是继承,对吗?”
肆
吴晓波曾经研究家族企业接班案例发现,二代接班成功,往往发生在这两种情境之下:
一是行业处于持续增长的通道里,二代追随一代,进行长期的观摩和历练,从而实现磨合,自然接班;二是第二代独立创业,做增量式试验,从而积累经验与资历,在适当的时候,完成与父辈事业的承接。
目前来看,王思聪和宗馥莉显然是跑在第二类阵营里的。而明星二代柳青,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。
她早期的故事与“公主”宗馥莉有相似之处:6岁时父亲创立联想集团,她独立成长,后来考取北大计算机系,又留学哈佛,任职高盛,回国工作。与宗馥莉不同的是,由于柳传志曾经给联想集团立下的规矩:柳家子女不得在公司任职,柳青无法指望父亲的庇护。
这位在严格管理下成长起来的二代,也具备了坚定、勤奋这些优点。刚刚加入高盛时她25岁,每天处理材料、报表、财务模型这些繁重的体力活,一周工作时长在100个小时以上。她向父亲抱怨,得到的答复是“这是你自己的选择。既然是自己的选择,就一定要坚持下去”。
柳青
她坚持了下来,继而成为这家百年投行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总经理。再后来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:代表高盛与程维见面时,她被拉入伙,加入滴滴开始创业。
父亲柳传志还是一样的态度,问女儿是否真的下定决心,如果决定了,以后任何苦都不能叫,那是自己选的路。
去西藏自驾并痛哭一场后,柳青写了一封长信,告别了12年投行生涯。她参与并推动了滴滴在资本市场的一路狂飙,2017年,她入选了当年的《时代》全球影响力百人榜,成为唯一上榜的亚洲女企业家。
此时的柳传志,有着与宗庆后类似的骄傲。被问及女儿,他难掩骄傲:
未来有天会有人介绍说,这是柳青的父亲,这天也许早晚会来到。再过十几年,也许我已经退出江湖,柳青也许越做越热闹,大概会有人说,看那个打球的老头,他是柳青的父亲。我想会有这么一天吧。
柳青的顺遂与勤奋有关,当然也离不开父亲的影响。金沙江创投的朱啸虎在评价柳青时称,人脉圈子和名门之后的身份,为她拉拢投资起到了一定作用。而此前的高盛,本身就有青睐富二代的名头。
但这些因素并不妨碍柳青成为这个时代的优秀商人。属于柳传志的联想传奇已经成为商学院教科书里的内容,如今的联想公司更像转型中的中年人,积重和机遇同时存在,前景尚未可知。不过这些负担和挑战,不再需要柳青去承担——这也正是柳传志的高明所在。
伍
如今,继承者们的身影越来越多地活跃在各个领域,接班也好,自立门户也罢,他们天生具备优势,有父辈打下的底子,但这些底子可能变成推动力,也可能变成历史包袱,关键还在于继承者的功力。
市场对继承者们也处于观望。福布斯此前发布数据,2015年,111家已经完成二代接班的A股上市公司呈现出这样的规律:接班后,二代们所在公司的超额收益率多有下滑。其中原因诸多,比如二代在尝试新的经营风格、投资新领域等等,但显然,市场对其放心程度是不如一代的。
继承者们终需去自证实力。
还在高盛担任执行董事之时,柳青曾经发表过观点,“在中国的很多行业,早期创业时有利润可图,但这种模式未来不一定能继续传承下去,因此早期的企业文化未必要带到第二代、第三代去,需要管理者谋变。”
这些谋变者注定承担压力。超越父辈是很多二代终身要去跨越的山头。王思聪在去年曾被问到“作为亚洲首富的儿子,你的人生目前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?”
他回答,“这个问题挺简单的,作为首富的儿子,最大的挑战一定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,能超过父亲。所以我最大的挑战就是在有生之年,超过我父亲成功的高度。”
事实上,当发现目标遥不可及时,很多继承者会选择逃避——这大概是一代们要面临的终极孤独。